1 August 2013

今天以后

“你还好吧,发生都发生了,没办法的。”
阿明跟我说,然后拍拍我的肩。我在按着比例把萝卜、一些蒜头、水、鸡蛋、牛奶,加入搅拌器。

“Eh , jangan sedih tao , lain kali hati-hati sikit sudah ok la .”来自孟加拉的a Lim 也这样和我说,我正在炒饭,这位顾客要淡一些,不能下太多盐。

把盘周围的饭粒扫干净,摆上葱花,及一颗装饰的辣椒,“叮!”,我按下铃,阿华就在门外,还听得到他在和那马来女侍者吹牛,从另外一个们进来的是那个新来的,进来时正喘着气,拿起饭看了看单,就把饭捧出去了。(“真是的,那阿华。”)

二时十七分,经理叫我和阿华去休息。我脱下制服、帽子,打了手印,去买午餐,然后走回店里。(“怎么在购物商场什么都贵到怕人,在“兴兴”买只要三块半,明明是一样的东西,在这儿买竟要五块!”)

回到店里,倒了杯水,到后门,找了张桌子,把待在口袋里的手机掏出,坐下,吃饭。(“咳,还真够衰,那时才被抢,现在,车又被爆。”)看着桌上那台老残的手机,只能苦笑了。

“诶,一个人啊。”阿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道。
语毕,便坐了下来。我只管用那塑料汤匙适当地敲在保丽龙饭盒上,多些声响,似乎就能打破那无语的尴尬。

真正打破尴尬的不是汤匙和保利龙,而是阿华的声音。

“听说你发生了事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?”

我拿起杯子,喝了一口水,他的眼睛还在看着我呢,我把水吞下。然后开始说道:“就早上啊,我还在和阿明他们打牌时,去买报纸的阿健就打给我,说他看到一辆车,车镜被爆,在响个不停,看那车好像是我的,叫我下来看,我下去看,还真是我的车,干!”

“东西有被偷啊?”

“有啊,我的扩音器被偷了,整辆车惨不忍睹,不止后车镜,连大镜他们也爆,真不懂怀什么意图。”

“好啦好啦,不要伤心了,伤心也无济于事,那车现在怎样了?”

“我通知我哥后,他就从柔佛上来,帮我驾回去了。”

“人没事就好啦,算很幸运了。”

“幸运!?你可不知道啊,前个礼拜我还被打劫呢。上个礼拜,钱竟然不明不白地不见,真是衰到爆炸!”“砰!”
我敲了下桌子,杯里头的水晃得厉害,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。那些怨气,一股脑儿都爆了出来。

“你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啊?”

“没有啊,今年我的生肖可没犯太岁啊,这些事,我妈比谁都清楚,上来这里的时候,还给了我一大堆符。我每样都收得好好的,有护身的、防小人的、防天灾的,一样没少。”

“那可玄了,还是你做了什么事,没有为何像触到机关一样,衰事一个接一个的发生。”

“没有啊,可以做什么,每天就是做工,回家,睡觉,放假就去走走看看,也没什么。”

“好啦,好啦,人还平安就好,我比你更惨,那时我在富都车站,要准备搭巴士回家乡,要上巴士前,我去上厕所。厕所一出来,才转一个身,四五个人突然间向我围过来,就像做戏一般,我想一定没好事,乖乖把东西都给了他们,连车票都被他们拿去了。”

“这我也遇过,就被打劫嘛,很平常。”

“惨的是在后头,我的车票也被拿去了,我原想,去向司机说一下情,他应该会让我上的,我便跟着排队,那时我站在最后一个,排着排着,我后面多跑来一个人,也来排队的,我转过头看了他一下,再转过来,腰间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住,我想,完了……”

“又来抢钱的?”

“问题是我已经被抢过了,都已经没东西给他抢了,他跟我要东西的时候,声音还在抖,像是吃了药的。”

“这种白粉仔,什么都做得出!”

“然后,我跟他解释,我没有东西让他抢了,他那押着我的手越抖越厉害,然后,一刀下来。”

“呵⋯⋯”我倒抽了口气。“然后?”

“然后他就跑了,当时真的痛到想死,那种感觉。”

“身边的人呢?他们没帮你!?”

“哼!跑都来不及了,还帮,老兄,这种情况,谁敢帮你啊?”

“可你见红了耶!”

“我按着伤处,向他们求助,一个个想看到鬼一样,跑到乱。”

“再然后呢?”

“然后我就晕下去了,那种痛,像是要硬深深把你撕裂一样,现在想到都怕。”

“那么谁救你哦?”

“我也不清楚,我一醒来就是医院了。”

我呼了一口气,拿起杯子,大口大口的把水喝下,这不是事实吧。

阿华,看着我似乎知道我在怀疑,又开口道:“那伤疤现在还在,要不要让你看?”

“免了吧,我才刚吃下饭耶。”

“诶,这事连我妈都不知道,目前为止,只告诉过你一个人,别到处去讲了。”

“好啦好啦,我这人的原则是,不把别人的秘密说出去的。”

“看来你做人还真有“原则”啊,哈哈。”

“好啦,不说了,要准备开工了。”

“好,我先出去先。”说完阿华便走了。

(“什么原则,不过是有样学样,从电视啊,漫画啊,学来的。”)我站起来把保丽龙用塑料袋包了起来,拿到垃圾桶前,打开垃圾桶,把那包塑料袋丢下。(似乎有一个人跟我说过,“我的原则是,看到地上有钱,不管是一角,两角,我都会拾起来。”)

我把垃圾桶盖上,走回店里,重新把制服穿上。(“看来,我还真把他的原则学了起来,自从他跟我提起这“原则”之后,我每每一看到钱一定会把钱给拾起来的,发生过几次了呢?”)

看看表,时间还早,先上个厕所吧。(“次数应该不多吧,那个人是上个月才和我提起的,那么我就代表我在上个月才开始让自己有这“美德”的,印象中好像只有过两次,第一次,好像就在我的钱不见的前一天,那时,我走在路上,发现五十仙,我拾了起来。”)

打开水龙头,洗手,顺便看看镜中的自己,厕所进来一位中年大叔,手里还拿着复印的万字成绩。(“第二次,好像在我被打劫前一天,那时,在路上,我看到青色的五令吉,也拾起来了。好像就这两次罢了。”)

突然,那中年大叔,狠狠捶了下墙,吓了我一跳,再加上他用那洪亮的嗓子喊道:“ 干!差一个字也不给老子中!”

我继续洗手,水潺潺地留过我的手,我闭上眼睛。那中年大叔又自言自语了,这次用的是闽南语,喊道:“哇劳,给老子中个安慰奖,都不懂是幸还是不幸!”

我关上水龙头,甩了甩手,我将手放在自动烘干机底下准备烘干。(“那么我又是幸还是不幸呢?第一次拾到钱过后,第二天,我的钱不见了;第二次拾到钱,五令吉,过一天我被打劫了,到底是幸还是不幸?”)

想到这里,我打了个寒颤,我的手早已经干了,便走出厕所。(“还是这冥冥中早已经注定了,不可能啊,我昨天可没有拾到钱啊,我昨天……我昨天……我昨天……,对!昨天经理说上个月我们的店业绩好,总部赏给我们每个人十块钱红包!”)我站在原地。

我不能自己,闭上眼睛,深呼吸,我仿佛发现了什么,即恐惧,又兴奋,阿华刚刚的话钻进我耳朵里“还是你做了什么事,没有为何像触到机关一样,衰事一个接一个的发生。还是你做了什么事,没有为何像触到机关一样,衰事一个接一个的发生。还是你做了什么事,没有为何像触到机关一样,衰事一个接一个的发生。还是你做了什么事,没有为何像触到机关一样,衰事一个接一个的发生……”

(“真的是这样吗?”)张开眼睛,人们都在注视着我呢,这感觉好像我是笼子里的动物似的,(“我是人!”)然后我重新迈出步伐,我发现我的脚在抖。

到店里,我打了手印,继续工作。(“是这样吗?真的是这样吗?就因为那些原本不属于我的钱,才……”)

在做工的时候,满脑子充满着那些问题。那来自孟加拉的a lim 又问我,还好吗,我向他点头笑笑。

我等不及了,我趁着空档把阿华叫来。我握着他的肩问道:“你在被抢的前一天有没有拾到钱,还是什么之类的?”

阿华应该是看我那么严肃竟笑了出来:“没有啦,那天就这样不明不白,就中招了,还拾什么钱的,总之那天衰爆了啦。”

听完,我挥挥手,他就走了。(“这阿华,每天都在大炮,都不知道有没有瞒着我,还是那胡说八道的家伙可能做了什么而没有察觉,不!还是,每个人让衰运“引爆”的方式都不同?”)

晚上,收工了。今天,做工很不专心啊。要回之前,阿健,阿明还一直叫我别叫伤心了,其实,在知道阿华比我还惨的时候,我就已经释怀了。我只能对他们笑笑了。

购物商场早已关门了,我们像平常一样,走进7-eleven,再从它的旁门出来,然后一起走回我们的住的地方。我们没一个是这里人,我们都是从自己的家乡来,来到这儿打工的。他们还是和平常一样吵,他们都是这样吵到回家,我都在他们后面跟着他们,有时感觉来了,就抽一根烟,他们也已习以为常了。

(“真的是那样吗?怎么都没听人说过?还是,就我一人发现这其中的……,应该是规律吧。我的衰运真的是这样被启动的吗?”)
我踢着小石子,走在他们后面。(“还是纯粹只是巧合?”)

向前的小石子碰到另一颗石头,滚向一旁,我叹了口气,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拿出烟盒,下意识的敲了敲,视线随着小石子移到了走道旁,那里全是深褐色的泥,还有一些野草。小石子,慢慢停了下来。

我打开烟盒,要把烟抽出,小石子旁的野草堆里怎么有个东西,像纸,又附有几种颜色,像被精心彩绘过的,有些部分还会反光,我的脚步缓缓移向那张纸。
我把烟盒盖回去,右手去翻那野草,原来那不是普通的纸,那是钱!

我惊呆了,在原地颤抖着。(“干!这哪门子狗屎运啊,拾到五毛钱,我的钱不见了;拾到五块钱,我被抢了;公司给我十块钱红包,我的车被爆了;现在一百块,是要老子上西天不成!干!干!”)我的脚慌乱地踩,想把它踩回草堆里。(“总之,这东西不能碰!不能碰!!”)踩得过于用力,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我闭上眼睛,手用力地揉着臀部(“好痛!这一百令吉不能碰,绝对不能碰!我什么也没看到,什么也没有!”)

“诶!你在哪儿做什么?”在我前头大概已有六十米的他们喊道。

我惊慌地站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灰,向他们跑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加入他们的话题,一起走去吃宵夜。

他们说我今晚吃得好多,看来精神不错,很为我高兴。其实,我早已经没事了嘛,阿华可比我惨呢。不管怎样,今天以后,一切都好了。